荆门日报客户端 战“疫”纪事刘利民和他的伙伴


战“疫”纪事|刘利民和他的伙伴们
——浙江省首批支援荆门医疗队战“疫”纪事
荆门日报客户端 2020-07-02
“荆门第四十六天:今天班师返‘杭’。沿途几十万荆门民众自发欢送,从来时的‘停摆城市’,到今天‘万人空巷’!看到这一幕幕场景,禁不住‘泪飚’!我们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2020年3月28日9:55分,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邵逸夫医院党委书记、副院长刘利民在微信朋友圈写下这段话时,热泪盈眶。他承诺的“降低荆门发病率和减少死亡病例;培养一支带不走的浙江队;队员一个不少平安凯旋”,他们都圆满做到了!
载着浙江援荆医疗队员的大巴车缓缓向前,刘利民看到街道两旁挥手致意的荆门人民,高举着“‘浙’里有爱,‘荆’生难忘”“感谢你为荆门拼过命”“情深似海,大爱无疆”等充满感恩字样的众多条幅,极力挥舞着五星红旗;还有一个穿粉色衣服的小女孩,坐在父亲肩头,双手举起一幅稚嫩的简笔画,用力摇晃着,画上的“红心”和小女孩额头鲜艳的国旗格外醒目……刘利民的视线更加模糊了。回想浙江首批援荆医疗队来荆门的四十几个日日夜夜,他感慨万端,思绪如潮……
组建ICU
2月12日清晨,杭州的天空细雨霏霏。在邵逸夫医院4号楼11楼会议厅举行的出征仪式上,刘利民举起拳头带领37名医疗队员集体宣誓:“我将勇于担当、不辱使命、敢打必胜、坚决完成任务。”随着掷地有声的铮铮誓言,刘利民郑重地接过副省长陈奕君授予的“浙江省支援湖北荆门医疗队”旗帜,率领医疗队员们出发来到荆门。
当日下午甫一抵达,他们便与荆门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会商,对荆门当前的疫情形势进行深入研判。当了解到截至2月11日24时,荆门市累计报告新冠肺炎病例696例,累计死亡病例24例,病死率达3.45%时,刘利民有点惊讶——虽然他知道诊治重症患者将是他们的首要任务,但如此高的病死率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一刻也不容耽搁。”会商完毕,刘利民便带领邵逸夫医院感染科副主任、主任医师吕芳芳,重症医学科副主任医师周建仓,呼吸治疗科主任、主任医师葛慧青,呼吸内科副主任医师周勇和其他医疗队成员,马不停蹄赶到荆门市一医北院,查看病房及院感控制等情况,并在该院远程会诊中心就部分危重症病例开展集中会诊。经双方专家共同商讨,决定将一医北院13楼整体腾出,建设成救治危重新冠肺炎患者的重症监护室即ICU病区。
吃罢晚餐,大家就迫不及待到实地勘察。在北院13楼,他们发现病房呈长条形,可以进行分段设置清洁区、半污染区、污染区,也可以采取封闭电梯来形成感染病人通道、医护人员通道,以隔离病人与医护人员。刘利民很清楚,只要具有了ICU最关键的条件“三区两通道”,他们就有信心打赢这场疫情阻击战。
已经是凌晨,刘利民还是给团队下达了死命令:“用最快的速度建立ICU,2月14号集中收治新冠危重病人。”随队调研的周建仓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说:“打扫病房、安装设备、划分三区两通道,放置必须物品,给我们的时间不到24小时。”
2月13日,医疗队便投入紧张的ICU改建工作。为避免打无准备之仗,在来荆援助之前,刘利民他们已经通过家在本地的同事和相关的新闻报道,对荆门疫情现状进行了了解与分析,不仅查找历史文献资料,结合过去重症肺炎病例治疗经验,制订了一整套的医疗救治方案,还随队带来了必要的医疗设备。他们因地制宜,仅用一天时间就完成了平常需要三个月才能完成的工作,一个在普通病房基础上改造的基本符合院感要求的重症监护室建成了。
随后,刘利民请求荆门市卫健委,按1:2的比例安排荆门本地医护人员配合进入隔离病区工作。在基本配齐各类医疗设备基础上,针对两地医院条件不同及对设备使用习惯有差异的情况,他们对进入隔离病区工作的医护人员进行了严格培训,并将浙江、荆门、内蒙古三地接近170人的医疗队员整合一起分成六组,每组工作四小时。考虑到所有的治疗和检查都在白天,实战多情况危险交由医疗队员完成,而晚上重在观察与维护,便交给荆门本地的医务人员值守。
2月14日,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邵逸夫医院“荆门一医新冠肺炎ICU”正式开科收治病人。与此同时,刘利民提出建议,集中收治荆门全市所辖两市一县四区的新冠肺炎确诊患者及新冠肺炎重症、危重症患者。让刘利民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开科收治的第一例61岁男性患者便是聚集性感染的新冠肺炎,春节前23人家族聚餐竟有20人确诊,隔壁病房里就住着他的一干亲人。
荆门的疫情来势汹汹,2月16日,重症室23张床位全部收满。
患者之死
2月17日,是刘利民他们抵达的第六天。荆门前两天刚降下一场大雪,天气很冷。刘利民痛风犯了,走起路来没有往日灵便。13点多钟,正是往常吃午餐的时间。当他拄着拐杖走进医疗队下榻的凯旋国际酒店一楼宴会厅时,没去医院的队员们,已穿着厚厚的羽绒服陆续进来,没有谁像平日一样与他打招呼,大家都散坐在一张张餐桌旁,安静地沉默着。阴冷的天气里光线微弱,也没有谁去开灯,偌大的宴会厅里,显得空旷、寂寥,只有湿冷的空气在流动。
从昨晚到今日凌晨四五点钟,ICU病区的三个患者相继死亡。这打击太大了!虽然刘利民他们在家做足了功课,医疗队已经在尽着最大的努力,但死亡的幽灵依然在徘徊。深深的挫败感和浓重的无力感笼罩着他们,大家心里都有着说不出的沮丧和无奈。
刘利民利用饭前时间召开这次紧急会议,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负责外围工作的吕芳芳首先发言,她说集中收治把所有危重症全都一股脑地拉过来,他们对病人情况还一点都不了解,尤其是有一例患者已在外面抢救过很长时间,语言不通,什么信息都不清楚,就直接匆忙地收了进来。周建仓作为新冠肺炎ICU病房的临时负责人,更是感到从未有过的压力,他说集中收治的重症、危重症情况变化太快,有两个患者的肺部胸片已经显示白肺,这一下又是三个患者离世,真让人有点发懵。有人便在下面嘀咕说“来跟没来一样,干脆回去算了”。
刘利民紧蹙眉头没有吱声,流动的空气似乎刹那凝固,唯有压抑的呼吸声依稀可辨,显得有些阻滞、沉浊。
过了一会,呼吸治疗师徐培峰提出,能否对患者实施俯卧位通气。这是一个大胆的想法。俯卧位通气作为肺保护性策略的一种手段,的确可以有效改善通气血流,对患者肺泡复张、气管内分泌物引流有良好作用,但新冠肺炎病人瞬息万变,呼吸机本身就得不断调整,病人身上又插满了管子,俯卧位通气要让病人整个翻过身来,本身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不行不行。”果然有人觉得不妥,说这个暴露的风险太大,病人嘴巴、胸口、尿道等各处的导管就有十多根,光翻身起码都得要六七个人,一不小心管子就容易移位甚至脱落,俯卧位通气太冒险了。
有人附和道,是的,而且在翻身的时候刺激了患者,他会咳嗽产生气溶胶,还会有体液和口水什么的流出来,不仅病人会出现危险,也容易增加我们自身的感染机率。刘利民曾经多次强调“安全第一”,只有医生自己是安全的,才有可能抢救患者。虽然他们用了病毒过滤器,可以阻断99%的病毒避免自身危险,但他们更多还是不愿看到病人有丝毫的风险。
徐培峰忽然想到发生在ICU刚建成开科收治病人时,呼吸治疗科主任葛慧青经历惊心动魄的6小时。那天在医疗队收治的4个危重型患者中,3号床患者面色青灰,状态不佳。葛主任翻看病历后,立刻意识到情况紧急:白肺,感染新冠肺炎起码在一个月以上。虽然用上了纯氧气,但因为肺部实变,无法进行气体交换,患者的胸部上下起伏着……就在一瞬间,患者突然躁动起来。葛主任刚好那时在他床边,看到呼吸机上的氧合度断崖式下跌,一下子从100%掉到了60%。“一定要气管插管,不能等!”为危重型患者插管,如同走上了一条惊险的独木桥,由于患者肺部粘液多,插管过程极易引发窒息,但彼时彼刻,葛主任即刻做出精准判断。她庆幸地说:“插管之后,护士一个小时给他做一次血气分析,我们不断调整监护仪器的参数,看着压力慢慢上升。”总算在葛主任下班前,患者血液中二氧化碳量降下来,氧合度也稳定了。
如果是为了患者,任何的风险都值得去冒,有时候危险中往往蕴藏着转机。虽然“呼吸治疗师”今年才正式出现在国家新发布的职业名录中,但邵逸夫医院开设此科已有27年之久,他们在这次新冠肺炎患者的救治中发挥着独特的作用。这一次驰援荆门,邵逸夫医院来了4名呼吸治疗师,他们对荆门本地医院配备的5名医护人员,边做边带边培训。他们深信,这一支经过实战训练的呼吸治疗师,就是一支带不走的准浙江队员,也会是荆门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呼吸治疗师。
毕业于四川大学华西临床医学院呼吸治疗专业的徐培峰,在呼吸治疗师的岗位上已干有12年,积累了比较丰富的临床经验。面对有些队友的质疑,徐培峰坚持自己的想法,他略有点激动地说,葛慧青主任此刻在医院上班,我相信如果她参加会议,会支持我提出的建议。
见大家争论,刘利民用眼神征询其他人的意见。
ICU护士长宫晓艳发言了,她对俯卧位通气表示赞同。宫晓艳自来荆门后每天连轴转,从早上8点一直忙到深夜12点,有时累得人都不愿动弹。她说,在目前情形下,俯卧位通气对护理工作提出的要求更高更难,而且会让我们的工作量平白多出不少,她顿了下接着道,可只要对患者的治疗有效,我们愿意配合医生。
没有人再提出异议。
刘利民点点头总结道,第一个我们要调整治疗策略,先尝试让患者采取俯卧位通气,另外我们在管理上也要有所改进,ICU病房还是由周建仓说了算,但外围工作要加强病人的筛查,周勇要参与进来,和吕芳芳两个人负责。
刘利民满怀激情地说:同志们,我们是作为尖刀部队来到前线的,承担的任务就是要打“硬”仗,一天之内死去三个病患,恰恰说明荆门的疫情凶险,援荆医疗队任重而道远。如果我们此时败下阵来,怎么能打赢这场阻击战?他环视一周,看到大家萎靡的脸上露出坚毅,接着语重心长地抚慰队友们:我们收治了所有的危重症患者,病区有病人死亡是正常的,要看我们是否尽心尽力了!我们是荆门抗“疫”的最后一道防线,必须要牢牢盯住、严防死守。你们放心大胆地去做,后期一切责任我来承担。我相信你们,我愿与你们一起负重前行!
男护士团
就在刘利民召集紧急会议后的第二天12:05分,刚刚接班5分钟的黄建洲收到指令:“一位上了‘人工肺’ECMO的患者即将转入,情况紧急,请做好接收准备!”长期从事重症监护护理工作的黄建洲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短短几分钟之内,穿着厚重防护服的他便开始了应激反应。
患者呼吸衰竭、血气里二氧化碳偏高、心率不齐、大小便失禁、生命体征不稳定……“我让自己启动了一级响应。”黄建洲回忆起来这样说道。他不断记录数据向主管医生汇报情况,获得指令后,再相继给患者注射镇定剂、抽血、换床单,经过整整两个小时的忙碌后,患者各项指数基本稳定。
一场“硬战”之后,黄建洲已是满头大汗。忙完后他才知道这是一位33岁的小伙子贺新森(化名)。
提起护士,人们一般都会想到“提灯女神”南丁格尔。在浙江首批援荆医疗队、浙大邵逸夫医院ICU病房里的16个护士中,自是不乏这样的“女神”,但更受人瞩目的却是一支由11名男生组成的“男护士团”,黄建洲就是其中一位。
由于贺新森体重达200斤,太多的治疗仪器占满床边,平常两张床的病房只好让他一个人住。因为病情危重,更多时候他都神志不清,待情形有所好转后,黄建洲他们便问他想不想亲人,并通过工作手机让他与妈妈通话。
将近一个月才听到妈妈的声音,贺新森很感动,他情不自禁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原来,贺新森曾在杭州工作生活五年,平常热爱音乐,是一名萨克斯手。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贺新森加入了抗疫志愿者队伍,利用顺风车免费接送医务工作者。他父母1月14日从工作地金华永康回到荆门,他自己1月19日放假,于次日凌晨在汉口火车站接人后自驾回家,不幸大年三十晚上被确诊为新冠肺炎,母亲也在同一时期感染。他和母亲不得不分别于1月27日和1月31日住院治疗,作为密切接触者的父亲也到定点酒店进行隔离。后来贺新森病情急转直下,2月3日病危,他尚在隔离期的父亲由防控指挥部专车送达,到医院签下了儿子的病危通知书……经过荆门本地和内蒙古医疗队的治疗,贺新森在2月4日安装了人工肺ECMO,是荆门市第二例使用ECMO的患者。
“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让他康复。”黄建洲说。果然,2月21日一早,黄建洲就收到了当班同事发来的好消息:“11床的小伙子在经过远程会诊,并撤掉ECMO‘人工肺’之后,一直状况平稳。”几天以来,黄建洲总是心怀忐忑,“11床”就是黄建洲最为惦记的患者贺新森,看到手机里这条信息,他如释重负。
2月20日撤离了ECMO人工肺模的贺新森,2月27日又撤离了呼吸机,3月23日,从死神手中挣脱的贺新森终于治愈出院。那天,他接过父亲专门带来的萨克斯箱,先取出哨片放在水里浸泡一会,又拿出吹嘴笛头安装好,拧紧哨卡螺丝后试吹了一下,很满意。然后贺新森拿起乐器,习惯性地按动每个键,在颈管软木处涂上润滑膏,将吹嘴笛头插入后拧紧箍口螺丝,还戴上脖带调整好了高度。一切准备停当后,待刘利民他们进入病房,贺新森便提出,他要为医护人员吹奏那首萨克斯名曲《回家》。他说当初爱上萨克斯就是因为爱上了这首曲子,以前无论是在商场、火车站,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只要开始播放这首曲子,他就知道自己该回家了;今天他也要回家了,他想吹奏这首曲子,就是要感谢他们的精心治疗让他即将回家,同时他还真诚希望疫情早日结束,医疗队员们也能够早日顺利回家。
刘利民理解他的心情,但他知道,吹奏萨克斯对气息的要求很高,那么呼吸就显得至为重要,这对刚刚痊愈的贺新森显然还不合时宜。其他医生也考虑到他的肺活量不够,气息暂时还太弱,大家都表示接受并感谢他的心意,但一致婉拒了他的吹奏要求。
贺新森向医疗队员们深深鞠躬,他哽咽地说:“那种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感觉,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但是我更不会忘记,浙江的医护人员为我开启了希望之门。”是的,35个刻骨铭心的日日夜夜,贺新森一定会永远记得。他深信,来日方长,他和浙江、和邵逸夫医院医疗队的缘分不会这么快结束,也许就在今年桂花飘香的时刻,他会再次回到浙江杭州,在美丽的西子湖畔为他们演奏。疫情结束后,贺新森的父母也将继续回到浙江永康工作。他父亲表示,浙江医疗队救了他们一家,他将把余生献给浙江。
刘利民说,贺新森能够治愈出院,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必将在荆门医学史上留下重要的一笔。因为ECMO就是让人的肺停止工作,而让外面的机器来替代肺,然后再自主呼吸,撤掉ECMO的同时还要上呼吸机,之后再撤下呼吸机,让肺恢复到人的正常交换功能。对于地市级医院来说,寻常时期ECMO患者治好就已属不易,而这次时逢新冠肺炎疫情期间,能够治愈更加难得。刘利民说,荆门第一例ECMO患者就不幸死去,萨克斯手贺新森作为第二例ECMO患者,能够成功活下来,既是两家医院精诚合作的成功范例,也与男护士团黄建洲他们的努力密不可分。
1986年出生的ICU护士梁寅,是“男护士团”中的“大哥大”。因为全套防护服装备的穿戴十分耗时,梁寅每次都是提前一个多小时到达病区。他护理的第一个患者是位60岁的危重症女性,他每隔一小时给她抽血化验,以此作为调整呼吸机的参数。原本是最为熟悉的抽血动作,现在却异常艰难。“由于防护服过于笨重,我的动作变得迟缓。”梁寅说,在层层防护之下,他的视觉、听觉、触觉都不灵敏。尽管之前做了防雾处理,但他的护目镜上依然满是水汽,要看清患者的血管都很吃力,两到三层的手套让梁寅的手指不再灵活,还有厚重的整套装备,让他在遍布监护设备的ICU里走动都要格外小心。一边是变得迟钝的行动,一边是与死神争分夺秒的重症监护工作,这对ICU护士提出的挑战前所未有。
危重病人情况都很糟糕,凭着医疗队高超的医术,使前期患者在集中收治后,危转重、重转轻、轻转普的有很多。那么对病人的救治和护理需要付出更多的耐心与技巧。他们清楚记得有一位浑身插满管子的病人需要做CT,从13楼重症监护室到另一栋一楼的CT室,为保证病人身上所插的各种管子和治疗仪器不出问题,他们先是用尺计量电梯的长宽度,再模拟演习病人进出电梯情形,最后硬是用了18个人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抬过去。
刘祥、刘康、卢州、钱磊……这些“90后”的ICU男护士们,都记得一位54岁姓黎的男性患者,他眼睁睁看着母亲在身边的病床上去世,对自己的生命也变得麻木,面对医生的治疗很漠然。他不想再治也不想再活了,衣服穿到浑身发臭也不愿意脱,床单也不让他们换。直到护士偶然发现他爱吃桔子,每天都专门为他剥个桔子,慢慢打开了他心灵的通道,他才开始配合治疗。当医生将他从死神手里夺过来时,他表现得依然混沌,通过他们的精心护理与心理干预,黎姓患者终于对生命有了不舍,他甚至害怕医疗队走了之后怎么办。有一天,他还专门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浙江去,说自己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从一心向死排斥、抗拒治疗,到对生命怀有无限眷恋,对医护人员产生信任和依赖,这是多么难能可贵啊。
提起这帮男护士“天团”,刘利民有着强烈的自豪感,他觉得他们不仅展现了自己的专业性,体会到了巨大的成就感,他们也在与这个国家同呼吸共命运。作为护士团队中的男性,他们精力充沛、耐力持久,尤其在工作强度较大的危急重症病人护理上,更显示出男护士的优势。在浙江首批援荆医疗队、浙大邵逸夫医院的ICU病房里,男护士团始终坚守在距离死亡最近的地方,谱写着生命的旋律和壮歌。
“雪月群”
刘利民的银行账户里忽然多出5万元钱,这是他北京医科大学的同学打过来的。当知道刘利民带领一批人到荆门援助后,这些同学不仅组织捐赠各种防护物品,还召集各地同学募集到5万元钱,让他发给那些“小朋友”。
刘利民不想把这些钱直接分给小朋友,他决定建一个微信群,这个群不能谈工作,工作都在“钉钉”例会上讨论过了,只能谈风花雪月。于是,他给群起了个比较文艺的名字,叫“邵医援荆门雪月群”。每天晚上8点多钟,刘利民就会发出1000元红包,让他们去抢,无论多少,大家都非常开心。得知钱的来历后,小朋友们很感动,不约而同想起了临出发时刘书记写给他们的“手书”,他们几乎都可以把手书内容完整背下来:这么多的小朋友“逆行”到抗疫第一线,“大叔”我有一万个理由陪着你们。我们在一起努力完成任务,安全回家,加油队友!加油荆门!加油中国!
刘利民1962年出生,1986年毕业于北京医科大学。作为心内科专家,1993年6月,刘利民即担任了浙大二医院党委副书记,先后在四家大型“三甲”医院任领导职务长达27年,有着非常丰富的医院管理经验。2009年6月调入邵逸夫医院后,短短四年时间,他又于2013年7月,成为医院下沙院区的开拓者与管理者,把一个从无到有的医院经营得风生水起,六年便实现了跨越式的发展。
2月7日晚上他从新闻上得知,国家将以“一省包一市”的方式对口支援湖北,全力加强对患者的救治工作。翌日一早8点多钟,他不顾周末休息,就给省卫健委主任张平发了短信,表示他随时准备着,如有需要愿意带队奔赴一线。后来国家卫健委部署,要求由浙江省和内蒙古自治区共同支援湖北荆门市,而浙江省在与荆门市积极对接基础上,决定由浙大医学院附属邵逸夫医院单独组建重症救治团队时,他又第一时间报了名。
2月10日上午,院长蔡秀军跟他商量怎么组队,刘利民当时就提出由自己带队,蔡院长让他考虑一下,刘利民却毫不犹豫地说:“就这么定了。”他觉得作为一家省级医院的主要领导,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随后在24小时内,他们便迅速组建起一支由重症医学科、传染病科、呼吸内科、呼吸治疗科、护理部、精神卫生科等不同专业共35位优秀骨干力量的专家团队。
医疗队名单出来后,刘利民发现很多都是“90后”小朋友,比他女儿年龄还小。这些孩子原本在家享受着父母的万千宠爱,还没有经过任何的风雨,但他们能够克服恐惧,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下,主动报名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让刘利民很是感动。他觉得自己身为队长,又比他们都年长,应该带给他们力量和信心。于是,他随手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写下来,出发前送给了队员们。就是这封感动着小朋友们的“手书”,将温暖和力量传递给队员们,让他们坚信,在“大叔”队长的带领下,大家一定能够克服千难万险,共同打赢这场疫情阻击战。
为全身心地投入到战役之中,刘利民早在疫情爆发之初就跟妻子吹过风,在银行工作的妻子也非常通情达理,对刘利民逆风而行表示理解和支持。特别是不善烹饪的妻子后来不仅学会做饭,还买了“小美”研习各种料理,看她朋友圈分享的那些料理有模有样,俨然成了美食达人。刘利民玩笑说,妻子也在疫情中得到了锻炼与成长。
要说最让刘利民担心的,莫过于远在金华与哥哥同住的老母亲。腊月三十下午回金华陪90岁的母亲吃年夜饭时,席间他们谈到了武汉前一日的封城。老母亲一再嘱咐他,说非典时你还年轻可以冲在前面,汶川地震你带队去灾区又冒了一次险,这一回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什么也别想。刘利民答应了母亲,可次日年初一早上,得知医院有几个同事即将奔赴武汉进行援助,他马上赶回杭州为队员送行。临到自己出发前,他又拨通电话交代哥哥拔掉网线、关闭电视,别让老母亲知道他带队出征的消息。
谁知第三天,老母亲就从他同学的电话中获知,儿子再一次做了英雄,逆行在抗疫一线。可敬的是这位老母亲在微信语音里跟儿子说,我这个当妈的无权阻止你的决定,毕竟你去一线做得对。刘利民听着母亲朴素的话语,几欲落下泪来。之后的每天9点钟,母亲都会准时用微信与刘利民联系,每次都只有例行简短的两句问候:你好不好?你带去的小朋友好不好?确知一切都安好后,老人家没有任何多余的话,便很干脆地挂断语音电话。
知子莫若母。在荆门疫区,刘利民就是小朋友们的“保护神”和“定盘星”。为了指导“出舱”的小朋友正确脱换防护服,“大叔”和“小朋友”一起商讨,在半清洁区安装监控设备,并提出“两人同时进行,互相监督防止污染”的方案。刘利民多次说:“只有保证了队员的安全,才能更好地去救治患者。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回家。”
刘利民会为“小朋友”汗水打湿医衫而心疼安慰,会为队员过一个简单而温馨的生日费心操持,他还会亲自送队员进入隔离医学观察区,他竭尽全力做好后勤保障、倾听队员诉求……总之,事无巨细亲力亲为,他就是一个引路人与大管家,为医疗队带来强大精神动力和影响力。近一个半月的相处,“大叔”与“小朋友”们之间的情感,早已超越了领导与下属的情感,升华为战友一般的情谊。
他记得每一个小朋友的故事:临出征前剪去长发的感染管理科“90后”女生魏晓霞,说长发可以再留,荆门不能不守,医护人员保护病人,她要来保护医护人员;1990年出生的医务管理科张衡,原本回到湖北监利过春节,得知医院要组队援助荆门时马上报名,并在湖北各地已经封城卡口值守严密的情形下,让哥哥开车辗转将他从监利送到荆门;一直在重症监护室做护理工作的何珊、耿涛均出生于1993年,是一对还来不及度蜜月的新婚伉俪,早在第一批支援武汉时他们就报了名,小两口明确表示,国家需要的时候就应该挺身而出;1986年出生的呼吸治疗师徐培峰在自己生日那天向党组织递交入党申请书,并在火线光荣入党;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副主任医师许晓玲,把哪吒、皮卡丘、美少女战士等充满童趣的卡通形象画在队友们的防护服上,为他们鼓劲加油;重症医学科的王勇刚本是荆门京山人,说起家乡疫情眼里就噙满泪水,此来抗疫他未回家,对父母兄弟心怀愧疚,却满含深情地说:“浙江是我的家有我的妻儿,荆门京山是我的家有我的父母兄弟,浙江、湖北荆门一家亲,家乡有难,我来支援,是义不容辞的职责……”
医疗队里有太多“80后”“90后”感人的故事了!想起这帮小朋友,刘利民心里就会涌起无限的亲切与自豪。任何时代都不缺惊天动地的英雄,但也更需要负重前行的战士。这一些小朋友,这一群邵医儿女,便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英雄,也是这个时代最勇敢的战士。他们不畏艰险走上前线,在荆门谱写了一段又一段人间传奇,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生命奇迹。他们就像一颗颗星星,汇聚成一团团火焰,既照亮着患者的生命之路,又温暖着人们的心灵深处。
如今,陪“小朋友”奔赴疫区抗战的暖心“大叔”带队回来了!3月28日,浙江省首批支援荆门医疗队即浙大邵逸夫医院援荆团队历经45天浴血奋战,回到浙江前往湖州德清隔离休养。
3月29日,本来准备“要好好睡上一觉”的刘利民又起了个大早。他打开门,意外收到了“小朋友”们情深意浓的一封信:在“大叔”您的带领下,我们这群“小朋友”不辱使命,不辜负“大叔”您的期望,啃下了一块块硬骨头,成功打赢了这场战役,圆满完成任务,不负邵医,不负荆门,不负浙江!
看着落款处“邵医援荆门医疗队全体小朋友”以及后面三十几个熟悉的名字,刘利民眼含热泪,他用略带哽咽的声音,连连说着“谢谢,谢谢”……
(作者:全雪莲,中国作协会员、湖北省作协全委会委员、荆门市作协副主席)